阿英

一开始


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个星期了,也就认识了一个星期。

没错,就是碰到的第一天就在一起了。

说来也是奇怪,俩人住在相对着的两栋宿舍楼里,半个学期过去了,上个星期才打个照面,擦出个在外人看来不大不小的火花。别人只当他俩是一见如故的好哥们,三两朋友还经常插科打诨道他俩别不是连体婴,在一起的时间一天比24小时还多半天。谁都没想多,似乎都卡在好哥们这三个字口上不上不下,嘻嘻哈哈。

打碰面的一开始,林东也是这样想的。

在生物钟敲醒的周六早上收拾好打算趁着还没下起来雨去跑跑步打打球,刚扑扑腾腾下完楼,在宿舍门口伸着懒腰,就瞅见对面门口慢慢走出一个白净白净的男生。看不清五官,只是眼下的两个大黑眼圈夺人眼球……他双手插兜,有点胖的棉衣显得整个人胖胖的有点可爱。走路稳稳地有板有眼却有着一种抹不去的孱弱,哪怕是油画般的姜黄色棉衣和墨蓝色的运动裤也没能撞出他和林东相似年龄的男生的应有的一种活力和开心,尽管今天的太阳出来的有点晚,天空阴沉沉的。

林东习惯性的拉了拉耳垂,有点好奇呢,感觉从来没见过,没见过他,也没见过这样的男生。

蹲下来系着细带抬着头望着那个亮眼的男生。走到了院子里堆放自行车的地方,男孩哦不男生,嗯?有什么区别吗?不管,林东的眼睛还是跟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停了下来,从棉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小东西,左手便在右手上忙着。林东看不清,眯着眼,看到隐隐的棕色和一小片亮晶晶的圆片。看来男生是要单手戴上那串东西,左手缠了一圈,应该是那串东西长了一些,他低下了头好像咬住了那串绳子?的一端,应该是在打结吧。

不过,男生似乎试了几次都没满意,还在尝试着,要不是周六这个早时候,平日上课那个场面,大家伙非得都看他,林东坚定的这样想,不为其他,就凭着离得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林东都能感受到男生的一种执着,别的人看见不好奇探头才怪,那样一种跟他的孱弱差不多都刻进人的眼睛和脑海里的执着。

不管他试几次都没关系,谁还没有个小癖好不是。林东虽然热心肠上来了想去帮忙,也还在观望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冒失上去会吓到他,也有点暴露自己盯着别人那么久的尴尬……另外还有就是想了想帮他戴手链?的场景总觉得有点奇怪,他应该比他高一个头,那样站着,怎么就有点缺点什么东西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没细想,老天爷就没给他机会了。

沙沙作响,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就这样愈演愈烈的盖在了他和他的头上。好家伙,林东吓了一跳,眼睛还是盯着那个男生,一边利落的退回到宿舍楼的房檐下。拍拍身上,呼出一口气,些许遗憾的心情还没从脑子里下沉到心口,就被提起的一口气给冲散了。那个男生没躲没避,还在摆弄着那个手链!所幸站在树下,一时半会还没被淋的太狼狈。但是姜黄色棉衣上的点点湿痕慢慢的就密了,眼看着就快连成了一片,林东忍不住了吼了一声,“那边的同学!哎!叫你呢!快躲躲雨啊!”男生抬了下头,看了一眼林东,没怎么反应,林东看到了两个黑眼圈里的那双眼睛,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似乎有那么点好奇?但林东心里只觉得有点失落和更多的尴尬,因为那男生转过头去就朝前走了两步,拐了一点,登时他的身影就被树丛和单车挡住了大半。林东静静地仔细的看了眼,发觉那个身影不再动了,应该是还在捣腾他的手链。林东有点生气,脸和耳朵也有点发烫,只觉得跟这种人没必要,转过身去想上楼去拿伞,脚下一转,又是转过身来看了那男生一眼,他还在那站着。怎么会有这种人?!林东一撇嘴,转身飞奔上楼去拿伞,蹬蹬蹬的他行云流水的揣了钥匙打开门拿起伞,急急的把门关了,跑下楼去。正想继续三步一跨的直接蹦下最后一段楼梯时,前面的余光里雨中的一抹姜黄色的身影拉住了他的急冲冲的注意力和脚下生风的步伐。前面的那个男生戴上了帽子,还是有板有眼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林东登时有点傻,只顾看着不远处的那双安静的眼睛,想从眼睛里看出来那人是怎么想的,再凝神一看,棉衣上的湿痕已经成片,很明显的暗黑下去了一团又一团,林东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手里的伞,大步一迈,打开了伞,顾不得脚下的小水坑了,大步大步的快走过去。

在还有一两步就要碰上那人的时候,林东慢了下来,只有手还是急冲冲的伸了过去,把伞挡了过去。

没跑起来的林东藏了私心,他想多看那人两眼,真跑起来就看不清了。

林东喘了两口气,你……冷吗?都淋湿了……

那人眼睛看着林东,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给我戴上。

然后就有一双手覆在了林东的手上,握住了伞把,也握住了林东的手。

好凉啊。突然的命令的语气一下子被手上的另一只手打散,林东感到一种瓷器一般的触感和凉气,其实还挺舒服的,因为林东的手脚常年热乎乎的,中和一下在雨天倒也有一种让人叹出气的熨贴。低头看下去,一双冷白骨干的手,稍微有点皱,可能是风吹的,想着便想伸出手去帮他搓搓哈哈气。只是挣了下没能挣开,稍微抬头去看那人的脸,那人不说话,低着头,林东顺着看过去是露出的一小截手腕,腕上堪堪的戴着一条编织手链。因为只打了一个结,松松垮垮的快要掉了。

棕黄色,蓝色,黑色,还有一个太阳月亮神的小银片。

给他戴上……给他戴上,

那你拿着伞,我两只手方便一点。

那只手往上移了移,林东便低下了头,两只手捏住了绳子两端,正系着第二个结,突然看到自己的手在抖,林东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和打在伞上的雨点子一样,细碎但是砰砰砰砰个不停……

他肯定也看见了……我抖个什么啊……不知道林东怎么想的,比起让对面那人看到自己的手抖,宁愿让他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林东稳了稳手。

好了。

林东系完了两个结,又慢慢的认真的调整了下小银片的位置,尽量少的碰到对方,虽然自己很不介意。

对面的那人翘起了嘴角,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最后就哈哈的笑起来了。边笑边放下了帽子。

你看起来好笨啊,哈哈哈。

声音有点沉,不过笑起来还挺好听的。林东看着他笑的那么开心,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说屁咧!你看起来才!嗯也不聪明到哪去。

林东揉了揉他压乱的头发,有一点刘海,林东给他掀了上去。

他还在笑,林东也在笑。

你拿着伞。

林东便重新握住了刚刚离开的位置,在他的手的下面。他没拿走他的手,而是放了下来盖在了林东的手上。

嗯?怎么了?

我手太冷了。

林东看了眼他的左手,还知道插在口袋里。

那你先松开,对,往上去一点,嗯,往下来,好了。这样是不是好很多?

嗯。


林东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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